馬總統是否領導弱勢,是否脫離狀況,是否已被架空,近來頗受議論。總統府堅決否認,認為對於郭冠英事件延遲十三天表態,只是比較審慎,並非領導弱勢;更坦承財產來源不明罪限縮到貪汙犯,原本就是總統主張,兩院只是遵循上意而已。
為了凸顯未淪虛位,馬總統最近動作頻頻:不但獨排眾議督促立法院通過地制法,更在傳出軍隊賣官貪瀆後,第一時間要求國防部查明真相,國民黨內甚至傳出總統不排除回任黨主席。第一時間的定義由慢轉快,立法改革的督促由暗轉明,黨政同步的要求由鬆轉緊,種種跡象,都顯示馬總統有意改變外界對他的領導疑慮。
總統必須具備品格、理想、政治手腕、組織能力,才能為政府賦予願景和能力。近一年來,馬總統的領導所以飽受質疑,領導弱勢只是表象,根本原因在於徒具品格、理想不彰、手腕失準、組織無力。
卓越的總統都會在上任不久,提出一個有重點、具有吸引力、能夠逐步落實的治國理想。馬總統標舉的理想首推廉政改革,但前第一家庭弊案從起訴至今已延宕經年,司法體系的辦案無能和雙重標準早已飽受抨擊。加上國民黨對於民代雙重國籍案的推拖敷衍,苗栗立委補選竟然提名賄選當事人的配偶參選,如果不是輿論反彈,立院黨團還差點把賄選訴訟從二審終結改為三審定讞。廉政改革的言行不一,當然會重挫總統威信。
兩岸突破也是馬總統的治國理想。但以最具關鍵性的兩岸架構ECFA來說,這個攸關台灣經濟、亟待理性辯論的重大議題,竟然搞到官員各說各話、朝野大打混仗、媒體不明所以、人民莫名其妙的地步。政策不明,理想不彰,不但造成支持者失望,更導致反對者更加義正詞嚴。直到今天,仍有將近五成民眾完全不了解ECFA內容,超過六成民眾主張公投表決,民進黨更將於五一七發動群眾大遊行反制。
正如專研美國總統領導的大衛葛根所說,多數機構領導人的聲望,是由長期表現累積而來,唯獨總統相反。總統的權勢稍縱即逝,機會之窗的開啟時間,通常不過幾個月,因此總統必須動作明快,才能有所成就。
馬總統上任已經將近一年,他不曾在關鍵時刻落實廉政改革,不曾在聲望頂峰標舉兩岸藍圖,不曾利用機會之窗改革國民黨,不曾利用歷史契機團結人民。反之,他卻不斷流失機會,不斷喪失權威,不斷故步自封,不斷失去信任。
政策不明,理想不彰,主因有二:一是執政團隊準備不足,二是核心幕僚無力貫徹。相較於李登輝總統的核心幕僚兩宋(宋楚瑜、宋心濂)掌握組織情報,一蘇(蘇志誠)傳達總統旨意,馬總統在組織控管、情報掌握、指揮貫徹上,不管是力度或準度,都遠遠落在李總統之後。馬總統的核心幕僚多為毫無黨政淵源、欠缺從政磨練的學者,不但無法掌握組織情報,也無能判斷輿論動向,更不可能因應突如其來的各種政治危機。
馬總統轉趨積極領導,加強黨政同步,督促立法改革,縮短第一時間回應,都是克服領導危機的必要步驟。不過要提醒的是,不能只是調整總統個人作為,更要落實到核心幕僚和執政團隊的整頓,才能對症下藥。唯有如此,馬總統才能克服理想不彰、手腕失準、組織無力的多重危機。
2009-04-26
弱勢總統要從根救起
第三次江陳會的談判困境
四月二十三日,恰逢中共解放南京六十周年。令人納悶的是,海基會偏偏選在此時此地舉行第三次江陳會,中國也毫不顧忌國民黨的歷史感受,南京到處都是紀念解放的標語。代表馬政府的海基會還沒上場,氣勢就弱人一截。
談判結果差強人意,共同打擊犯罪如預期通過,直航增班增點略有所獲,最具利害關係的兩岸金融合作,只通過抽象的互設機構,中國並未同意台灣的銀行特准升格。至於馬政府最期待的ECFA,不但無法確定時間表,也未能納入第四次江陳會議題。
在江陳會前,中國總理溫家寶即在博鰲論壇表示,兩岸必須平等互惠,台灣必須開放中國資本與商品進入市場。言下之意,中國不會獨厚台灣。畢竟對中國來說,除非有特別的政治考慮,否則並不可能把兩岸關係孤立於國際情勢之外。以直航增班增點為例,中國即面臨港澳的激烈反彈,港澳航空業表示客貨運業績比去年同期狂降兩成二,員工已經被迫休無薪假。台灣的增班增點訴求,中國最後只能折衷處理。
另以銀行特准升格為例,中國的入世承諾,只限於外資分行必須成立三年且兩年獲利,才能承作人民幣,台灣卻要求立即生效的「超外資待遇」,亦即特准台灣升格分行、同時開放承作人民幣。問題是,台灣想要「超外資待遇」,卻不願在經濟上對中資銀行入台比照辦理,又不願在政治上承認「超外資待遇」等於「國民待遇」。台灣既不願付出經濟或政治代價,中國豈有獨厚之理?
談判結果不如預期,凸顯出馬政府過於樂觀,同時也對照出中國對外談判的實力原則。啟示有二:一是台灣必須營造籌碼,敢於周旋政治條件,否則很難寄望中國給予特惠;二是兩岸必須平等互惠,台灣既然敢要,就要敢給,否則很難寄望中國給予尊重。
舉例說,台灣的銀行要求「超外資待遇」破例升格,如台灣無法使中國認定有特別政治需要,或台灣敢讓中資銀行比照登台,恐怕並無成功機會。但這兩種成功之路,卻都不是當前赧於大開大闔的馬政府所能為。
江陳會前夕,馬總統指示「先經濟後政治」,把兩岸政治議題排除在外。但在中國經濟崛起之後,馬總統把厚植國力等同於發展中國市場的治國思維,卻使台灣在兩岸談判上日益陷於被動。台灣經濟不但有求於中國,還愈來愈受制於中國,小從陸客團是否來台,大到未來台灣股市能否上漲、台灣產業能否發展、乃至台灣人民能否就業等等,都愈來愈看中國臉色。
馬政府「先經濟後政治」,實質上等於「不談政治、只談經濟」,但長期來說,隨著台灣經濟愈來愈仰賴中國,這種談判策略無異於逐步投降。如台灣在開放兩岸經貿同時,不能維持經濟領先,不能營造政治籌碼,最後必將喪失自主,在經濟上逐步被中國吸納同化,在政治上逐步被中國和平消化。
面對第三次江陳會的談判困境,馬政府必須另有所圖,否則台灣恐怕只會日益陷於被動,只能寄望中國的善意恩賜。